013 自立(1 / 1)

温照影刚替玉柔夫人掖好被角,廊下突然传来“哐当”一声,心下一紧。

她掀帘出去时,正看见江闻铃的枪尖已经刺破了丈夫的衣襟。

青灰色的绸料被挑出个破口,枪尖上的寒光贴着顾客州的脖颈,再近半寸就要见血!

江闻铃的下颌绷得死紧:“我再说最后一遍,别进去。”

顾客州一见温照影出来,眼神中都带着狠厉。

温照影虽厌恶他,却更怕江闻铃真的动枪。

她看向江闻铃握枪的手背上暴起青筋,那是他真动了杀心的模样——去年在酒楼撞见有人调戏良家妇女,他也是这样攥着刀柄,最后把人打了个半死。

“顾客州!”她用力推开他,让他远离枪尖,“你非要闹到惊动官府?”

顾客州被她甩得后退半步,指着江闻铃发抖:“他用枪指着我!你看不见?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!”

“王法?”

江闻铃的枪又往前送了送,枪尖在顾客州颈侧划出道血珠。

他的目光突然扫向温照影,那眼神烫得吓人∶“温姐姐要是不想看,就进里屋去。这种腌臜事,污了你的眼。”

这话像根针,扎得顾客州猛地抬头:“你叫她什么?!”

江闻铃的枪始终对着他,却刻意往温照影那边侧了侧身,挡住她的视线。

“要么滚出去,要么躺进棺材里被抬出去,选一个。”

温照影就站在他身后,能看见后背绷紧的肌肉,像张拉满的弓。

“闻铃!”她伸手按住枪杆,指尖触到冰凉的铁,“够了。”

江闻铃的枪尖颤了颤,却没立刻收回。

直到温照影的指尖顺着枪杆滑下去,碰到他的手背,他才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撤了枪。

枪杆拄在地上时,震得廊下的青石板都发颤。

顾客州怨毒地瞪着他们,却没敢再上前。

“夫人,我在外面等你。”顾客州丢下这句话,转身时脚步踉跄,却硬是挺直了脊背。

廊下只剩他们两人时,江闻铃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。

他看着温照影手腕上的青痕,喉结滚了滚,突然往后退了半步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枪放下吧。”

温照影没看他,转身要进里屋,却被他抓住衣袖。

“别跟他走。”他的声音哑得像破锣,“至少今天别。”

她没说话,只是轻轻挣开了衣袖。

江闻铃握着枪杆的手慢慢松了。

他知道她这是留下了。

阳光从枪尖的破口漏下来,落在他手背上,暖得他差点落下泪来。

顾客州在门口等到傍晚,简直难以相信温照影会联合起江闻铃这般戏耍他。

可暮色渐暗,他看向已经掌灯的成平侯府,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柄。

他转身走向马车,自己回了府。

廊下的风卷着灯影晃了晃,温照影出来时,见江闻铃还僵在原地。

她没立刻进屋,只在门槛边站定,月光顺着檐角淌下来,落在她素色裙裾上,如同落了层薄霜。

“枪杆该擦了。”她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,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,“上面沾了血,玉柔夫人见了要担心。”

江闻铃猛地低头去看枪尖,那点血珠早被风吹干,只剩道浅褐的痕。

他把枪往身后藏了藏,耳尖在灯影里泛着红:“我待会儿就擦。”

温照影没接话,她忽然想起方才他喊的“温姐姐”,比“嫂嫂”顺耳,却也更扎心。

先前觉得他是顽皮,堂堂世子,怎能这样……

可如今,他是侯爷了……

“你不必这样。”她抬眼时,月光正好落在眼底,亮得像含着水,“顾客州是可恨,却不值得你脏了手。”

江闻铃闷声,像做错事的孩子:“他对你不好。”

“好不好,是我自己的事。”

温照影的声音没起伏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:“我若是想走,谁也拦不住;我若是想留,也不必借谁的势。”

她顿了顿,看向里屋的方向,玉柔夫人的咳嗽声隐约传来。

“何况现在,我该留在这里。”

江闻铃望着她的侧脸,灯影在她下颌线投出浅影,明明是柔婉的轮廓,说出的话却如山石般立得住。

他突然想起去年在相府墙外,看见她对着刁难仆役的掌事冷脸,“月钱该发就发,别拿主子的规矩当克扣的由头”。

那时就觉得,这世上再没谁比她更清楚自己要什么。

“我只是……”他想说“只是怕你受委屈”,话到嘴边却成了,“娘刚睡着,我去灶房看看炖的莲子羹。”

温照影没应声,转身进了屋。

竹帘落下的瞬间,她听见身后传来枪杆拖地的轻响,混着帕子摩擦枪身的沙沙声。

她望着里屋昏黄的烛火,忽然觉得,这侯府的长夜虽冷,却也不是全无暖意。

廊下,江闻铃用素帕细细擦着枪杆,他知道温照影的意思——

她从不是需要依附谁的菟丝花,她是自己就能立住的兰草。

可就算这样,他还是想站在她身后,像守护堤坝那样,替她挡住些不必要的风浪。

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,三更了。

他把擦干净的枪靠在廊柱上,转身往灶房走,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。

至少今夜,她留下了。这就够了。

翌日。

温照影给玉柔夫人喂完粥,又嘱侍女“每隔半个时辰递次温水”,这才将帕子叠好放进竹篮。

刚要起身,江闻铃突然从廊下转出来,拦住她。

他眼底还有红血丝,显然又没合眼:“我和你回去。他若刁难你——”

“不需要。”

她的语气带着些刻意的疏远,她想了一夜,或许并无不可能,闻铃对她,确实越界了。

他武力胜过顾客州,可朝堂之事,顾客州比他清楚多了,他刚刚承袭爵位,正是成平侯府势弱时,她不想害了他。

江闻铃手心都在冒汗,看着她的眼,心跳得很快,他不知他在她眼中是怎样,他也害怕暴露,暴露这十一年的情感。

他目送温照影上了马车,木轮的轱辘声碾过他的心,几乎要喘不过气。

可她不会发现的,她早就忘记了,十一年前的那个混小子。

马车刚碾过安平侯府的青石板,温照影就听见正厅传来茶盏碎裂的脆响。

她抬手将银簪松了半分,碎发簌簌洒下,垂在眼下时,藏住眸底的冷。

“夫人,方才路过西街鱼铺,见老板新到了批鲥鱼,我让小厮留了两条最肥的。”

青禾扶她下车时,特意提了句。

温照影笑笑,不语。

温照影踩着石阶往上走,素色裙摆扫过青苔,洇出的浅绿像块洗不掉的印。

刚进正厅,就见顾客州背对着她站在案前,指节捏着茶盏残片,指缝里渗出血珠也没察觉。

“成平侯就这么勾人,留夫人到现在?”他转身时,眼底的戾气正往上涨,却在看见她眼下那两缕碎发时,顿了顿。

温照影没答,反而屈膝蹲下身,用帕子去捡地上的瓷片。

指尖刚碰到碎片,就被顾客州攥住手腕。

他的力道狠,好似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
上次的淤青还未全好,青禾不可置信地瞪着顾客州,低声道:“姑爷,夫人该休息了。”

“你不是说,我不该是你丈夫?”他凑近了些,“怎么,江闻铃没留你?”

温照影的手腕被攥得生疼,却没挣扎。

“夫君这话,是认了?”

她垂眼时,帕子角在红痕上碾出半圈白印,再抬眼时,碎发后的瞳仁冷得像冰。

她往前又挪了半寸,声音压得低,刚好够他听清:“成平侯府的门槛再高,也高不过安平侯府的体面。”

她用帕子慢悠悠地擦着手腕,像在擦什么脏东西:“昨日闻铃弟弟用枪指着你时,我若不认你这个夫君,他那枪……怕是真要戳下来了。”

顾客州的脸猛地涨红。

他最恨人提昨日枪尖抵喉的事,尤其是被温照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。

“你少拿江闻铃压我!”他攥紧拳头,指节发白。

“我哪敢压夫君。”温照影忽然笑了,指尖却在帕子下慢慢摩挲着腕间红痕,“只是听说‘成平侯新得先帝令牌,遇事可自行决断’,就看夫君敢不敢?”

顾客州的喉结滚了滚,后槽牙咬得发酸。

他知道温相最得圣上信任,这话要是真传出去,他的脸面就算彻底没了。

“你想怎样?”他的声音硬邦邦的,却泄了气。

温照影起身时,裙摆扫过他的靴边,语气淡淡,却带着挑衅:“不想怎样。”

她走到桌边,拿起茶壶续水,茶水在杯中晃出细浪:“方才青禾说西街鱼铺到了好鲥鱼,想着夫君爱吃醋溜口的,本想回来就吩咐厨房。”

杯沿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:“只是夫君这般动气,倒让我忘了。”

顾客州盯着那杯茶,半天没说话。

他知道温照影在拿捏他——鲥鱼金贵,寻常时候难买到,她偏在这时候提起。

“鱼。”他突然说,声音闷闷的,“让厨房做醋溜鱼。”

温照影转身时,嘴角的笑意藏进了眼中。

她走到门口,又回头看了眼,男人正盯着那杯茶,指节还在微微发颤。

“吩咐多放些醋。”温照影低声嘱咐。

温照影望着檐外的天,云正往西边飘:“需得酸到他想起今日的话,就牙痒。这鲥鱼来得巧,正好让他知道,有些滋味,不是他想拿捏就能拿捏的。”

正厅里,顾客州端起茶杯猛灌了口,茶水烫得舌尖发麻也没放。

他盯着温照影的背影,忽然觉得这女人比江闻铃的枪还狠——枪尖伤的是皮肉,她的话却专挑骨头缝里扎,连条鱼都能用来堵他的嘴。

可他偏生没法发作。

就像她刚才暗示的,鲥鱼是她让人留的,他若再揪着不放,倒显得他小家子气了。

廊下的风掀起温照影的裙摆,她摸了摸腕间的珠串,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。

用完晚膳,青禾为夫人淋浴时,手骤然一抖,只因夫人说——“青禾,不必真把他看作姑爷,我会和离的。”

青禾语气里藏着按捺不住的惊喜:“您永远是我的小姐!”

“让库房把我的嫁妆单子拿过来,顾客州多半是盯上那些铺子的盈利,他换了人无所谓,赚的钱,我一分也不能少。”

温照影撩起水帘,眸底藏着从未公之于众的算计。

顾客州,你不应该出现在我的人生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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